正座上的婦人這會方抬起一雙精緻嫵媚的鳳目,「太尉說了半晌,竟說的是政事。孤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插手?」
「阿妹,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我知道為著我獻了置|毒於公主牙口、聯姻藺稷的事,你至今還在惱我。但我這不也是為了大齊千秋基業嗎?」
「這不就對了嗎?」何太后嘴角挽起一個笑,抬手拂過繁複髮髻,「如今陛下不也是為了大齊嗎,五郎為人臣,如此受過是何氏的榮耀啊。」
「你——」何珣虎目欲裂,鬚髮皆張,被噎吐不出一個字。
倒是何太后還在開口,「也對,到底都是骨肉至親,怎麼說五郎喚孤一聲姑母。孤也捨不得。」
「要不這樣——」她看著兄長滿懷希冀的雙眼,話語似溪流,緩緩潺潺,「換九郎交給大司空,反正他殘了手,不是全須全尾。」
「如何?」
第10章 替罪羊 宮道很長,兩人安靜行走。……
「陛下,長公主不是說了大司空只當丹朱是殿下自個任性所為,不曾有旁的疑惑。眼下逮捕王簡一干人等,大約是懷疑他們給了長公主毒藥,方才動怒。」中貴人唐珏自小伴著隋霖一道長大,關係親近,這會正勸道,「您又何必再推一個何家公子出去,傷了同太尉大人的情分!」
隋霖負手站在勤政殿的階陛上,舉目能望見宮門重重。他讓黃門去傳中郎將何昱入宮的口諭,已經下達近兩個時辰,太尉府至宮門往來不過一個時辰。然人卻遲遲未到。
如果兩個時辰前,他的旨意比藺稷的人先一步傳到王簡等人處,這會自然無需再動何昱。
當日定下這計策,何珣王簡等人都原是做好了這萬一之打算的。
萬一藺稷發現新婦口中毒藥,則由他賜死王簡等五人,以此抽身。便是之前送去的無膳食盒。
——盒中無食,請君自采(1)。
但天不遂人願,藺稷快一步將他們帶入司空府,那麼他只能犧牲掉何昱。一樣的道理,以此抽身,以證自己沒有害他之心。
即便他不信,但這個服軟態度足矣。
隋霖沉沉合上眼,「藺稷若當真相信乃阿姊自己所為,如何還會對王簡一干人動手?他那是懶得同一介婦人計較!」
唐珏聞言,不免大憾,「早知這般,陛下在聞長公主說這事時就讓黃門去傳話,這前後就差了一兩柱香的功夫。」
「朕是特意等阿姊走後才傳令的。」隋霖睜開雙眼,一貫病弱柔和的眉眼間閃出一抹銳利色,「她心還太軟,未在政局中沉浮過,瞧見藺稷一點益處,便覺可留不宜殺。若是當面知曉朕要除去身為醫官的王簡等人,還不即刻阻攔求情!她甚至會覺得藺稷分明都不追究這事了,朕卻還要處死為朕辦事的人,如此豈不是將她往藺稷處推嗎?」
「所以,這處不存在時間的早晚,在阿姊被發現口藏丹朱的那一刻起,這一局朕便輸了。眼下的關鍵是在於如何能輸得讓藺稷相信朕不是主謀,而是被迫,來日依舊要仰仗他!」
秋風蕭瑟,階陛兩側十二銅龜池中水霧氤氳,透出絲絲寒意。
隋霖眺望依舊空空如也的宮門,返身回殿,持筆下召。
詔書很簡單,寥寥數句,無非是說中郎將何昱聯合王簡等人行刺大司空藺稷,為天子知曉,故下押廷尉府大牢,以待後審。
旁的詔書,他下發艱難,尚書令姜灝處多有奉回,這一封想來會審核極快。
隋霖站在御案前,看了半晌。
自遷都洛陽,五年裡他一共就發出了兩封詔書,第一封是賜婚詔書,第二封便是這個。
賜召對象都是藺稷。
先是皇室獻公主,自是天子賣良臣。
他忽就笑出聲來,眼中翻湧火海,卻又不敢燎原。
「陛下,其實奴婢覺得這一局,我們沒有徹底輸。」
隋霖抬眸看唐珏,「怎麼說?」
「陛下您想呀,一下要死去那樣多的人,即便長公主身在後宅,也必會知曉。屆時她定切腹體會藺賊之殘暴,回想又悟藺賊所謂之信任不過是戲耍她罷了,如此定然與您更加同心,而除賊之心愈堅。」
「去吧,送去尚書台。」近侍的話讓少年天子亮了眉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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