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錢斌納的三房妾室中,除了一個本身便是司空府暗衛營的人宋氏,其餘的康氏、王氏身份都不簡單。
康氏明面卷宗載:襄陽人,年二十又三,擅刺繡,不通筆墨騎射,乃大司農髮妻之族妹。朔康二年夫戰死,婆家不睦,後攜女投奔族姐,寄居洛陽至今。
宋氏在暗她在明,且本就是被算計入局,故而防不勝防。宋氏略施計謀便發現康氏易容,精武,且水性極好,乃細作無疑。
藺稷原打算放長線,以備後用。未想到錢斌心急至此,做出青台之舉;更沒料到隋棠剛烈,直接將他架起逼他抉擇。至此,長線釣魚已然無望,只得提前收網。
而錢斌出事,身為他的妾室自然擔憂,後宅女流要麼傷神垂淚,要麼求人救命。身為暗子的二人,則要麼等待命令要麼自行脫身。
起初風聲不定,自然都在等待,後來局勢明朗,錢斌辱公主罪該萬死後,康氏便意圖連夜脫身,結果被宋氏逮捕,撕下面具。
用刑之後,招架不住吐出同夥,原是金江南地益州鄔憫的人。
於是,藺稷一面派人清繳暗藏在洛陽城中的益州暗子,一面教唆康氏攀咬大司農李峰。
結果只是將康氏扔到了李峰面前,還未等其開口,李峰便雙膝著地,連番辯解求饒。直言只要能保他全家性命,當即可向天子乞骸骨(1),臨了還推薦了藺稷座下屬臣擔任此職,亦將超過八成的家產全部私贈與藺稷。
大司農掌一國財政,握國庫鑰匙。然李峰家產也就是一個九卿大臣的俸祿外加天子賞賜和各地的一些孝敬,滿打滿算一年能有個二十斤金。其在位八年,湊整算他二百斤金。另外算上祖上分得的家資,妻房嫁妝等總共頂天了也就一千斤金。
然他贈與藺稷八成家產便有一萬斤金,藺稷也不問來處,東谷軍缺的便是銀子,遂照單收下,容他闔家回籍存活。
至此,藺稷憑錢斌一妾摧毀了鄔憫暗探,收九卿之一的大司農位予自己人,同時給軍隊增添了一筆豐厚的給養。
之後便是王氏。
她本是內史楊雲府上的歌姬,如此送給錢斌。然她為歌姬之前,七年間已經侍奉過三個男子。
往前倒,分別是右扶風凌松之妾室,武都郎中令韓偉之妾室,金城長史嚴亭府上之歌姬。
而她十四歲出現在金城郡前,一直生活冀州,乃冀州鄴城人。
將她十四歲到二十四歲十年間的路線劃出,就發現此女行跡十分詭異。一個生活在東北道上的冀州女郎,突然在十四歲那一年出現在千里之外的西北道涼州金城郡,然後又一路往東,數年間為權貴轉手相送,直達洛陽。最後準確無誤地到達即將成為司空心腹的錢斌手上。
她的卷宗沒有半點虛假,逮捕康氏時,她甚至出手襄助,一身功夫展露無疑,後直接服毒自盡。
再清楚不過的意思,她從冀州來,冀州衛泰在。
她是衛泰的人。
這廂自暴身份赴死,她得一解脫,衛泰失一暗子,然最為難的卻是藺稷。因為整整十年裡,她先後歷經金城長史嚴亭、武都郎中令韓偉、右扶風凌松、內史楊雲,姑且不論錢斌,就前頭四位,本人或者府中內眷奴僕都有可能已被王氏滲透,充作暗衛。
如果說青台曲宴之後的前五日,政事堂封門,是藺稷在想完整的擊破康王兩人的法子。那麼後面至今二十餘日,則一直是在清查為王氏所接觸的四人延伸出去可能成為暗子的人數。
經過三輪分析排除,已經從最初的近兩千人,縮剩到如今的七百人。其中內史在洛陽京畿,王氏又在他府上呆了三年,是十年間待的最久的一處。所以所涉人員亦是最多,有四百餘人。
「阿兄,我的意思還是先將完全確認的二十五人除掉,其他留下慢慢監控。」藺黍轉著茶盞,顧慮道,「這畢竟是在洛陽京畿,一下殺掉四百人其中還涉及九卿之一的內史,茲事體大,到底不是在我們自己軍中。」
「四公子提到軍中事,便該知曉就是司空大人當年疑百人而斬兩千者,方得震懾之威,軍心穩固。」屬將蒙烺乃蒙喬族兄,持反對意見,「若是司空覺得在京畿殺四百人太過顯眼,影響不好,屬下尚有一擇中的辦法。」
蒙烺頓了頓,「這四百人中知天命者過半,七歲往下者三十人。我們可恕知天命者,他們年長可讓天收,然垂髫稚子來日方長皆是變數所以斷不可留。再去除已經確定的二十五人,如此只殺五十五人。剩得三百餘人,作監控處之!」
「這法子可以。」
「的確,既清了確定的人數,也絕了未來有可能成長起來的勢力。」
「即刻便實行吧,再過三個時辰天就亮了!」
「我贊成!」
「我也贊成!」
……
清繳五十五人,這樣的數目只需暗衛營即可。故而這會暗衛營首領鄭熙看向藺稷,徵求指令。
藺稷自晚間開始這場加議會,一個多時辰內還不曾開口說話,只沉默無聲聽諸人意見,以手為筆在案上留痕。
【「前面便是冀州城,攻入鄴城王宮,殺了衛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