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渾身爽快,回家路上笑嘻嘻,惹得晏雲深心裡也暖洋洋,滿春兒在街邊買糖芋苗,打開吃,一轎子的暖香。
「六爺,等咱們逢年過節的時候,或是有喜事,也把杏春叫來吧,她以前對我可好了,再者如今也嫁給當官的,不算辱沒咱們家,你說那河道是個怎麼樣的官啊?又剛好姓何,挺有趣。」
「人人艷羨的官呀,油水多。」
晏雲深舀一勺糖水,塞她嘴裡,「河道衙門裡的職位可多了,晏家的祖宅也在青縣,我前一段繞路回去過,卻有個姓何的河道,不是一般人,宮裡司禮監派下來的。」
清芷忽然怔住,「司禮監的人,司禮監,那——不是太監嗎!」
一對月牙眼睜得渾圓,只把晏雲深給逗樂了。
「怕什麼,你嫁個好男色之人都不怕,差不多吧。」
清芷努嘴,六爺還真記仇,「我不一樣,一年而已,與六爺做對姐妹,多好。」
一壁伸手拽他繡著吉祥紋的袖口,歪頭玩笑,晏雲深心裡滾熱,臉上依舊端得四平八穩,「我又不是女子,但你願意當妹妹也可以,反正家裡這輩我最小,挺想有個小妹,先叫聲哥哥聽。」
他還記得她滿口喊書允哥,叫自己幾下又如何。
清芷噗嗤樂,「哥哥,我看——還是叔父最合適。」
拿帕子遮臉,笑得花枝亂顫,竟然嫌他老啊,膽子可真大!
第29章 桃葉春渡 「人間煙火。」
她膽子大, 說的卻有道理,先不論對方咬定自己有龍陽之好,即便不是, 昨夜坐懷不亂,摟著喜歡的人還能當柳下惠, 和太監有何區別。
晏雲深覺得自己也挺可笑。
清芷笑夠了, 心里又荒涼起來,大概也知方才猜對,杏春果然嫁個太監。
她長出一口氣,靠在車壁上, 懨懨道:「也許——不是件壞事。」
事已至此, 人總要往活路上走, 如今經歷過風雨,再不像以前做千金小姐般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杏春又是個活絡性子, 不管到哪裡,定能過得好。
總比留在畫船上強。
一雙水凌凌眸子半垂著, 已沒有方才的興奮勁。
晏雲深啞然,自己的事都還沒了, 身上的傷才恢復,因怕留疤, 一直讓珍和堂的女官來看,天天敷玫瑰粉,倒不操心,總是萱娘,杏春, 憐生——滿心滿意都是別人。
「我要說多少遍才成,先把自己照顧好。」
他怪她,清芷不服氣,「六爺也太霸道了,我又沒做什麼,難道不高興都不行,你連我臉上的鼻子眼睛如何動都要管。」
語氣嬌嗔,連自己都驚訝,似乎又回到那些眾星捧月的日子,本來想與對方保持距離,要依靠他,自然不能太嬌縱,但也不想讓對方輕看自己,顯得逆來順受。
無論如何,絕非如現在般時不時鬧脾氣,還帶著撒嬌。
心里回過味,欲緩解一下氣氛,晏雲深卻不給機會,笑道:「我倒是想管,最好每天惦記的事都讓我管一管,才好吶。」
清芷無奈,明擺著要監視自己。
眼睛看向窗外,紅嘴唇囁喏,「我跟賣身的奴隸一樣,一舉一動都被人看著。」
「你還真有胡思亂想的天賦,也許是我想知道姑娘有沒有想吃想玩的,或是不高興的事,告訴我,可以辦。」
打一巴掌給個棗吃,一定是這個理,俗話講若想馬兒跑,給馬餵足草,六爺真挺講究。
她又何必與他置氣,同條船上的人。
轎子晃悠悠,陽光明媚,街上兩邊攤棚林立,百戲雜陳,望過去一水的酒肆,腳店,肉鋪,彩樓歡門招攬生意,街市行人川流不息。
行腳僧人背著簍,正在問路,街巷小兒圍坐一團,只顧聽書,酒樓中子弟醉生夢死,門外垂暮老人伸手乞討,三教九流,無所不有。
人便是如此吧,個人有個人要走的路,善惡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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