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銜雪在這台上跪了整整三日。
最後那日天色沉沉,黃昏時街上已經少了人影,衛銜雪仰起頭,才看見漫天都是迷濛的白塵。
京城正是那一日下了初雪。
第36章 :醉酒
日子一晃就是隆冬。
這年瑞雪,年節宮裡擺了宴席,江褚寒在這一日入了宮。
許是這年江世子初入官場,過來巴結他的人比往年還要多上許多,從前旁人當他是鎮寧侯府的尊貴世子,今年他是陛下獨一份恩寵的朝中新貴。
官場上混起來和風月酒桌其實差別不大,他江褚寒走到哪都是被巴結的,只是這一日一杯杯酒灌下去,他像挑錯了杯子,酒勁上來得仿佛比平日要快。
鴉青尋隙替江褚寒擋了酒,才得他坐在坐中吃了兩口桌上的菜。
但不過安坐了一會兒,一杯酒就又端到他面前,「褚寒——你今日怎么喝酒都不找我了?」
江世子側了側頭,「褚黎?」
江褚寒認出三殿下,只好摸著杯子又倒了一杯,「宮裡今年換了什麼酒,喝起來怪沒意思的。」
「有麼?」三殿下最近得了好幾次陛下誇讚,人瞧起來意氣風發,他淺嘗了口,「這不還是去年西河進貢的那酒。」
「你別打岔。」褚黎喝了些酒,說話的興頭都高了幾分,「你都好些時日不曾進宮了。」
江世子捏著酒杯,「沒辦法,最近領了差,年關那麼大一攤子的活兒,敷衍著都收拾不完。」
江褚寒這幾年都進宮少了,他自小和褚黎一道玩著長大,無法無天地在宮裡闖了好些禍,可情誼在皇家就是風一吹就散的東西,年年都能隨著時間沉進深淵,怕是仔細一看,就剩些模糊的影子。
幾乎全是表面的喜怒了。
褚黎和江褚寒磕著酒杯,「聽說你這些日子是在大理寺,前些時候還查了些案子出來。」
「大理寺的門朝天開。」江褚寒跟他喝了酒,糊塗地笑了笑,「閉著眼睛也是要結案的。」
「你這……」褚黎摸著酒壺,攬了他的肩,「我跟你說認真的,跟你打聽個事。」
江褚寒一頓,他斜過眼,「三殿下且說。」
褚黎酒氣上臉,說話慢了半分,「你前些日子和那個衛銜雪……」
江褚寒捏了下酒杯,「我和他見過。」
「你見過他了?」褚黎把杯子放下,他有些奇怪地笑了一笑,「我前段時間也見過他了。」
「褚寒——我是真給你面子。」褚黎說話現出些醉意來了,他模糊說:「早年聽你說想要那個衛銜雪,我這些年都沒怎麼打他主意,可我見他一面,發現你還……」
「哎——」褚黎橫過去的手突然一落,整個人有些不穩地歪了一下,「褚寒你,你怎麼走了……」
江褚寒話沒聽完,憑空心裡有些浮躁,他乾脆一下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頭走。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真的酒喝多了,外頭的冷風往他頭上刮,江褚寒也沒清醒幾分,他大概都自動替褚黎把後話想好了……
本以為三殿下這些年長進,結果還是個混帳。
江褚寒腳下一踩,踩在了鬆軟的積雪上,外頭還下著雪,年節宮裡掛著紅燈籠,添彩的紙綢也系了許些,原本森嚴的宮牆被雪壓得沉寂幾分,這般紅燭之下,又仿佛多了喜樂的人情味來。
在這宮裡少見。
江褚寒不看腳下,他繼續對著雪地里一步步踩了過去。
一會兒他身後的宮殿忽而升起一道明光,「砰——」的一聲一道煙花從高樓上炸了開來,伴著眾人熱鬧的歡呼,明艷的火花在空中絢爛綻放,接著猶如流星滑落,花瓣似地朝著四周隕落。
江褚寒沒朝後看,但這流光溢彩像落在皇城裡的每一處。
連烏寧殿也能沾著點光。
衛銜雪這日未曾去赴宴,往年沒人請他,今年陛下倒是想起他來,可他身子骨不爭氣,三年來也沒能在寒冬里生出一副銅筋鐵骨,冬日大雪一落,給他凍得染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