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弱多病的質子只好辭了那邊的宴會。
他今日是一個人身在烏寧殿,北川跟著去宴會那邊湊熱鬧,早些時候先生來過,可他不便久留,喝了兩杯酒就走了。
但怎麼也算年節,衛銜雪對著空蕩蕩的宮殿,竟然生出幾分孤單的五味雜陳,唯有遠處的絢爛焰火,往他蒼白的時日裡添些光彩。
他望著煙花出神,不想窗子開著,一陣冷風颳進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可屋外忽然也傳來聲打噴嚏的動靜,那噴嚏打得鸚鵡學舌,像是聽見他的聲音才跟著發出的。
衛銜雪奇怪地挪了挪眼,這喜慶的節日,哪有人來他這落魄地。
接著他偏頭就看見雪地里站了個人,可是夜裡太暗,辨不出人臉,只能看出他身量很高,肩膀寬闊,站在那兒竟然將脊背挺得很直,行伍之人軍紀嚴明,行走坐臥也不過是這樣認真的身姿。
這身姿讓衛銜雪有些不敢認他。
可漫天的流光溢彩又在這時落在偏僻的庭院裡,那張臉忽然在他眼裡明晰起來——江褚寒,他為什麼在這裡。
衛銜雪已經很久沒見過江褚寒了,這幾個月江世子不時常入宮,入宮也不會來他這偏僻宮殿找樂子。
江褚寒分明喝了酒,步子卻走得穩當極了,看見衛銜雪站在窗子邊,就朝著窗戶邊走了過去。
屋裡的燭火照在江褚寒臉上,他臉上的醉意其實並不明顯,只有耳根處紅了大半,但分明的酒味跟著風一道吹往衛銜雪臉上,他就知道江世子是從酒席上過來的。
可他怎么喝了這麼多酒。
衛銜雪印象里的江褚寒酒量很好,平日裡雖然出去喝酒,但他大多數時候心裡有數,並不會喝得神志不清,面前這個……
江世子摸了下窗欞,「你讓我進來。」
「這,這是窗子……」衛銜雪不想江褚寒登堂入室,還有放著正門不走的道理,「我去給你開……」
可他話還沒說完,江褚寒直接伸手往窗子上一按,他跟著就從窗戶邊跳了進來。
「……」衛銜雪這番看出他真的喝多了。
但屋裡的燭火更把江褚寒的臉照分明些,衛銜雪才發現他的神情,好似比不喝酒的時候還正經許多?
江褚寒往屋裡望了一圈,回頭來對著衛銜雪,「你生病了?」
衛銜雪有些不大清晰的鼻音,「風寒罷了。」
江褚寒眉梢皺了皺,他顧自往後退了半步,「你這屋子裡太冷。」
衛銜雪無奈地笑了笑,江褚寒從雪地里過來,怎麼都是冷的,他把窗子闔上了些,對著火盆,「世子去火邊坐吧。」
江褚寒徑直朝火盆走了過去,他對著那火星子看了看,自己搬椅子過來坐下了。
關窗回來的衛銜雪有些詫異,江褚寒還將原來擺置的椅子給他留著。
衛銜雪走過去,「世子今日來此……」
「你餓不餓?」江褚寒突然打斷他,沖他抬過了眸。
「吃,吃過了……」衛銜雪不大習慣江世子的關懷,他從善如流地跟著在對面坐下,「今日年節,御膳房那邊還算關照。」
「哦。」江褚寒卻似乎低了下眉,他摸著袖子的動作停頓了下,只從裡面拿出來一個橘子。
「小時候父親說……烤熟的橘子可以治咳嗽。」說罷江褚寒把那個橘子投進了火盆里。
「世子……」衛銜雪看著那滾入碳堆里的橘子,「世子特意給我拿的?」
江褚寒沉默了一陣,「宴會上拿的。」
他也垂下目光盯著那橘子。
這氛圍有些像圍爐煮茶,酒後的江褚寒稍微有點反常,衛銜雪竟覺得他身上好似罩了層柔光,這一世的江世子還沒對他有過多麼柔情的時刻,面前這個江褚寒倒是有些從前同床共枕後的片刻溫情似的,沒來由像帶了實誠和溫柔。
江世子喝了酒,怕是喜歡當個正經人。
衛銜雪問:「世子今日怎麼來我這裡。」
「看你一個人。」江褚寒道:「我也一個人。」
衛銜雪一怔,「世子身邊……」
江褚寒方才從熱鬧的宴會上過來,怎麼也不像一個人入宮的,可衛銜雪忽然想起什麼,明白他意有所指,今年……侯爺沒從邊疆回來。
江褚寒又是一個人在京城過年。
也不是第一回了,江世子還沒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