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而不得的自在被他錯看的感激塞回了胸膛,他指著心甘情願四個字,在侯府里沒有一日不在看著江褚寒的喜怒活著,可他到頭來說什麼……騙他?
江褚寒都是在騙他……
那帳冊落在眼裡,衛銜雪再追究帳冊真成了笑話了,當年原來真的是江褚寒故意為之換了北川手裡的毒藥,他明明知道有人要陷害於他,卻還伸著一隻無形的手推波助瀾,只將他往牢獄裡更深地推了過去。
偏偏衛銜雪還覺得是他將自己救起,對他那麼信任感激。
衛銜雪支起磕得生疼的膝蓋,強撐著站了起來,心裡只有離開這一個想法。
他才往前踉蹌走了兩步,忽然就聽到了從欄杆旁著急喊過來的聲音:「殿下——」
衛銜雪如同驚弓之鳥,被這一聲嚇得退了一步,可他反應過來聲音時才有些恍然地抬起了頭,那欄杆上跳過來一個並不高大的人影,那人戴著斗笠,身上幾乎要濕透了,他手裡橫著短刀,一臉著急地望著他。
「降塵……」衛銜雪幾乎是心頭一酸,他望著那張熟悉不過的臉,喉中一時啞然,「你……」
衛銜雪當年進了侯府不久,侯府里不缺侍衛,降塵再跟著他也只是拘他在一方天地,因而就沒將他留下來,就當天大地大的任他來去。
不想在這關頭,還是降塵回來找他。
降塵還不知道衛銜雪剛才聽了什麼,只以為是自己來得突然嚇到他了,他在兩步外停下,「殿下,近來外面流言四起,你可要跟我……」
「我跟你走。」衛銜雪當機立斷朝他過去,但他觸到降塵濕漉漉的胳膊時又突然停了一下,「你怎麼今日來了?」
「今日不是還有……」
幾個燕國來的暗探才死在了侯府里,那流過的血跡怕是都還沒散乾淨,衛銜雪警惕地朝周圍望了一眼,「你來的時候可有人看見?」
降塵有些不明白,「我今夜是偷偷來的,可是殿下,據我所知……」
如今外頭雖是有些說法,甚囂塵上的流言說要拉燕國質子出去祭旗,不過這事情那位侯府世子一己壓回去了,現如今侯府應該還沒到不能留的地步。
可衛銜雪抓著降塵的手忽然緊緊一攥,他望著降塵身後的眸子動了動,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
降塵耳邊的聲音被大雨蓋住了,他這才敏銳地回過頭,那雷雨聲下天光一閃,幾個人影出現在了身後。
侯府里的暗衛像無處不在,衛銜雪身邊風吹草動,立馬出現快得像是及時雨,但這一刻如同諷刺,就連此前那些燕國暗探嘴裡說的「眼線」二字也忽然變得具象起來。
降塵立馬偏身攔過,「你們想幹什麼?」
「公子聽屬下一言。」那些暗衛往前幾步,平日時常跟著的鼎灰對衛銜雪好言相勸,「世子想見您一面。」
衛銜雪手指攥著,「我,我不想見他。」
降塵仿佛只等他這一句,他眉眼一厲,當即將頭上的斗笠解下,往衛銜雪頭上蓋了上去,「殿下跟我走。」
他一把提過衛銜雪的胳膊,帶著他往後一撤,朝那昏暗的雨夜裡沖了進去。
夜雨嘩嘩地落在衛銜雪身上,寒冷的雨水拍在斗笠上,往下划過他的肩膀脖頸,整個人都寒徹骨髓似的,降塵架著他動作緩了些,卻半點也不敢停頓,立即衝著侯府的邊牆奔了過去。
可緊接著一個人影從前面竄過來,手裡的長刀與降塵手裡的兵刃一撞,擦過的火星瞬間被雨水澆滅了,降塵手腕都麻了一下,只能帶著衛銜雪落了下去。
跟著侯府的護衛舉著火把過來,火把上面蓋了傘,大雨也沒能熄滅的火光將庭院都照得明亮起來。
衛銜雪沒想到會有一日被鴉青攔下,鴉青沉默的眉眼望著他,仿佛有些不忍,卻又提著刀說了一聲:「得罪。」
降塵轉了轉手腕,他朝身旁道:「殿下還走嗎?」
衛銜雪將一個「走」字咬在牙關,卻怎麼也吐不出來,他知道只要他說走,降塵就是拼了命也會帶他離開,但他真的走得掉嗎?
那重重火把之外,熟悉的人影走過來,江褚寒身邊有人打著傘,他身量高大地站在幾步之外,眉頭深鎖地盯著他。
江褚寒喊了一聲:「阿雪……」
「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