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雲哀心覺莫名,此前這人還說她丑來著,怎還能貼得如此之近,她周身好像泡到了熱水裡,原還無甚知覺的手腿,一時間綿軟無比。
「得好好吃藥,才能快些好起來。」桑沉草又抿了一勺,彎腰渡過去。
奉雲哀唇還張著,呆愣著又被餵上一口。
此番細嘗,她隱約嘗到草藥里混著一味腥,可她不敢多想。
「幾大宗門這幾日應當到西域外了,那歸源宗的真面目還未露,不知需不需你我出手一助。」桑沉草漫不經心道。
奉雲哀不言,她如今這副模樣,能助得了什麼。
桑沉草改而露笑,摸起奉雲哀滿是傷疤的臉道:「快了,如今已經結痂,再養上幾日必成痊癒。」
那個念頭又冷不丁浮上奉雲哀的心尖,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神藥,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怕是只有那一味。
「屆時你便能徹底繼承奉容的衣缽,也能踏一踏奉容走過的路。」桑沉草湊近低語,「秀秀你高不高興?」
第70章
高興麼?
其實奉雲哀也不甚明了, 不過在奉容之死昭明天下後,她心中磐石的確卸下了大半。
這石一卸,她便只有從心這一願, 而過往受自負所困,輕易不肯低頭的奉容,也許……
也想她從心。
奉容大概, 並非一定想她繼承瀚天盟不可。
其實在起初時, 奉雲哀從不覺得奉容有哪裡不好,許是下山後, 路走得多了一些,她忽然便明白了許多。
奉容的一顆善心不可否認,她為中原武林付出良多, 但她也作繭自縛,如深陷迷潭,自始至終找不到出路。
這尋根究底,是因為在奉容心中, 天下與私心始終難以權衡。
奉雲哀想, 她與奉容果真還是不同的,她心中即便有天下, 那也單是奉容的天下。
而奉容這一死,她的天下便已凋零。
「你不高興。」桑沉草輕哂,也不知怎的, 她竟就讀懂了奉雲哀微轉的眼珠。
奉雲哀有些意外, 不難聽出, 桑沉草此話真心到不挾半分嬉笑。
此女一定是妖怪變的吧, 還能猜人心思,她想。
桑沉草又含上一口低頭餵藥, 見藥汁溢出奉雲哀唇角,便屈指擦拭,緩聲道:「無妨,那便不走奉容的路,奉容也未必多待見那老路。」
她竟然真猜中了,奉雲哀又是一愣。
看著特立獨行,事事都漫不經心,其實心思何其巧妙細膩,桑沉草此人窺見一切,只是又輕視一切。
這樣的人,應當最懂得權衡自己的心,奉雲哀心想。
桑沉草又低頭餵藥,餵得碗裡一滴不剩了,側身一臥道:「這湯藥喝了易困,睡吧秀秀,明兒醒來,又該能好上一些了。」
湯藥入喉,奉雲哀不光喉頭,就連肺腑也燙得出奇,好似她也變作了桑沉草那樣的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