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封岐日日去尋許鶯鶯,他還以為今日亦如此。
不想解釋太多,封岐只默默點頭,隨便找個由頭將長林打發了出去。
博山爐中青煙裊裊,鏤金香囊中香氣逸散,恍惚間聞起來倒與許鶯鶯身上味道相似。
封岐目光沉沉的望向博山爐,沾了墨汁的筆久久沒有落下。
長林不知道,他昨日出門其實並沒有見到許鶯鶯,而是在許宅外撞上了送許鶯鶯回府的應清回,並被對方攔住腳步。
應清回彼時看他的目光絕不算友善。
還以為對方是來放狠話的,封岐沒有在意:「有何貴幹。」
應清回目光緊盯著他的臉:「你是澄兒的父親?」
他和澄兒的關係看臉就知道,封岐頷首承認:「是。」
見他承認,應清回目光愈發冷然:「我就知道當初許姑娘所言並非真話。這位公子,今日我來只是想問問你,當初究竟為什麼要丟下他們孤兒寡母三年不聞不問。」
第一次見到許鶯鶯時比起容貌,應清回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她的瘦弱。
一層薄薄的皮包裹著伶仃的骨,被應夫人帶到面前的女子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散。
望著她,應清回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直到後來他才從應夫人口中得知,許鶯鶯看著年輕卻已經守寡,家中只有一個自小伺候的丫鬟和一個新雇的婆子,孩子一歲都沒滿正是最難帶的時候。
不知道如何養育好一個孩子,許鶯鶯日日焦慮擔憂夜不能寐,最後在婆子的建議下去了育嬰堂學習如何照料孩子,正巧撞上了前去布施的應夫人。
那是一段極艱難的日子。
應清回:「公子可知道這幾年許姑娘帶著澄兒過得是什麼日子?」
封岐皺眉:「什麼?」
見他不知,應清回唇角勾起,將這幾年間應夫人和他感嘆過的,有關許鶯鶯的艱難一五一十的說給封岐聽。
封岐越聽面色越難看。
他的確不曉得許鶯鶯在澄兒剛出生時幾乎日日夜裡不得安寢,也不曉得她曾因為孩子哭泣不止情緒崩潰,大半夜爬上房頂吹風將家裡人嚇個半死。
應清回斯文的眉眼中滿是冷嘲:「三年前她最難的時候你不曾出現,現在日子走上正軌了你卻冒了出來,倘若易地而處,在下是萬萬沒有那個臉面再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不欲再和封岐多言,應清回說完便轉身離開。
留下封岐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思緒驀然收回,封岐怔然望著一片狼藉的宣紙,忽然開
口喚道:「長林。」
「陛下?」
「從我私庫里取十萬兩銀票交給許娘子。」
十萬兩即使對封岐而言也不算小數目,長林猛地一驚:「陛下怎麼忽然要送許娘子銀票,況且這金額大小,臣就算送去了許娘子只怕也不肯收。」
倘若許鶯鶯真是那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在得知封岐身份時她就該歡天喜地的伴駕回宮,做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封岐皺眉:「你不要讓她知道不就行了。」
送人東西還不讓人知道。
長林表情更茫然了。
但封岐自昨天回來後便沒怎麼休息,眼下一雙眼又是通紅,長林不敢忤逆封岐的要求,雖然滿頭霧水依舊依言照做。
一個時辰後,許鶯鶯撐著門擋住身後好奇張望的澄兒,不解的看向長林手中:「你是說你專門來一趟,就為了給我送這麼一本書?」
許鶯鶯滿臉狐疑。
如果她沒看錯這本書應當是市面上常見的版本,從書名到內容都沒有什麼特殊,封岐為何要特意送她這麼一本平平無奇的書?
別苑沒有什麼藏書,從書架上隨意抽了一本書出來夾銀票的長林打著馬虎眼:「這是陛下的吩咐,微臣亦不知曉用意,只是奉命將書拿來給娘子,還請娘子收下。」
搞不懂封岐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但看長林一臉她不收就不走的倔強模樣,許鶯鶯還是猶豫的接了過來,順便問道:「今日怎麼是你來,你主子呢?」
自前天兩人不歡而散之後,封岐當真沒再露過面。
難道是她話說重了?
心裡生出些微妙的歉疚,許鶯鶯蹙眉看向長林。
看著許鶯鶯不善的表情,長林心中一咯噔連忙替封岐找補:「娘子有所不知,陛下這兩天公務繁忙,因為江南吏治已經好幾晚沒合過眼了,也就是今早實在撐不住了才去淺眠一會兒,睡前還不忘吩咐給娘子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