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小姑娘沒注意,悄悄貼近,在她耳邊控訴,語氣里透出一絲幽怨:「沒及格就算了,怎麼還掉一分?」
朱伊伊把手機扣在懷裡,瞪他:「偷窺狂。」
「沒偷看,把傘給你不小心瞥見了。」他把邊角都檢查一遍的傘擱她腿上,不死心地追問,「所以為什麼扣一分?」
朱伊伊擲地有聲地狡辯:「考生沒資格了解老師改卷規則。」
賀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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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凌麥又回了朱伊伊家,眼睛紅通通的,嗓子也啞了,一看就知道是跟家裡大吵了一架。
朱伊伊心底也不好受:「錢還回去了嗎?」
「五萬塊還是還了,我舅舅借的二十萬沒法還,太多了。」凌麥坐在床邊,抽搭兩聲,「我媽說這事委屈了我,他們也沒想真讓我嫁給那男的,就是想借相親的由頭緩一緩,讓我舅舅好籌錢。可我還是很難受,他們根本沒考慮我的想法……」
「這些說白了是你舅舅自己的事,跟你沒關係,如果他們再提出要你相親的話,直接拒絕。」朱伊伊堅定地站在凌麥這邊,「別想太多,這幾天你就住我家,大不了不理他們。」
凌麥抽噎地點了下頭:「主要是我爸難說通,家裡數他最頑固!我媽還沒說話呢他就先罵我一頓,整個一大男子主義!」
「伊伊,真羨慕你只有朱阿姨。」
朱伊伊拍她肩膀的安慰動作停了停。
其實凌麥不知道的是,少時的朱伊伊最羨慕的就是別人有爸爸媽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唯獨她是個特例。
年紀小時,一些不懂事的男孩子故意取笑她:「豬伊伊,你爸爸呢?豬伊伊沒爸爸,她爸爸在豬圈裡嘻嘻嘻。」
為此她暗暗打聽過很多次自己的父親,可不管是外公外婆,還是朱女士,都為此避而不答。
後來長大,漸漸得知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畜生,朱伊伊由過往的遺憾漸漸轉為慶幸,她開始覺得有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也沒多重要,與其有一個像林海福那樣不負責任、狼心狗肺的父親,那還不如沒有。
聽著凌麥的感嘆,她微微失神:「……也許吧。」
凌麥哭得太狠,澡都沒洗就在榻榻米上睡了過去。
朱伊伊卻一下子沒了睡意,在床上擺了個「大」字,腦袋裡一會想林海福,一會想賀安清,忽然覺得她與賀紳在某種意義上倒是同類人。
過了會兒,她悶悶地翻了個身。
有朱女士就夠了。
她才不要什么爸爸,呸!
……
凌麥在朱伊伊家龜縮了幾天,為了清淨,還專門把手機關機。
兩天後才敢開機,一打開,全是電話轟炸。
她耷拉著臉,成年人的世界沒有象牙塔,躲了幾天還是得面對現實,上午吃完飯,就收拾收拾自己東西,準備回家。
朱女士在陳嬸家學了酒釀圓子,朱伊伊懷孕不能碰酒精,她就專門做給凌麥吃,聽到小姑娘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個勁豎著大拇指說好吃,朱女士笑的跟朵花似的,驟然聽她要走,還有點捨不得,拿了盒酒釀圓子塞過去:「正好我早上做了點,你帶回去吃。」
她嘆氣道:「你爸媽跟我一輩的,心思是有點犟,你跟他們好好說說,別吵。」
凌麥忙不迭點頭。
出了門,朱伊伊跟她一起下樓:「我電話通著,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
「算了,你懷孕本來就休息不好,」看著她眼底的烏青,凌麥還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睡覺還喜歡打呼嚕。」
她蹲下來,用一根手指戳戳朱伊伊隆起的肚皮:「小寶,姨姨最近是不是吵著你睡覺了?」
朱伊伊:「它睡得跟小豬一樣。」
目送著凌麥走出小區,朱伊伊出門前帶了一袋廚餘垃圾,走到花壇邊的垃圾箱,扔進去,扭頭要回家,餘光倏地瞥見一道身影。
最近都是陰天,樹影婆娑,光線昏暗,朱伊伊有些看不清。
只能隱約辯清是一個身高中等的男人,短髮,有些發福,身上那股黑漆漆的,在朱伊伊望過去且盯著他打量超過一秒後,他一躲,跟一根離弦之箭般銷聲匿跡。
她眨了下眼。
靜待一會兒,朱伊伊往家走,邊走邊掏出手機點開大姨的微信,發了條消息過去。
[姨,林海福出來了嗎?]
手機嗡嗡震動一聲,前些天出了相親宴的誤會以後,朱伊伊都會在不睡覺的時間段,把手機調成震動,以免錯過消息。
大姨:[出來了。]
大姨:[我今天還看見他去工地幹活了。]
前一秒高高懸起的心臟,在看見後一句補充時又落回了平地。
林海福還在宣州幹活,沒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