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蜚看到好兄弟後院起火,愉悅地笑了,突然怔了下,不可思議道:「你要去找他?」
「對。」趙沉茜說,「海州諸事,就交給你了。」
蘇昭蜚看看齊聚一堂的宴會廳,又看看趙沉茜,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現在?」
「是。」趙沉茜眸光清亮,語氣平淡,很顯然,她只是通知他,而不是徵求他的意見,「內務流程程然都清楚,你若有哪些拿不準就去問她。軍營中你才是元老,用不著我多嘴,唯有一點,周霓立下大功,萬不能寒她的心,女子軍舍一事,務必督辦妥當。」
蘇昭蜚挑眉,這個女子總能讓他意外。宴席上他聽出了趙沉茜的言外之意,他以為她在敲打他,要通力合作,勿要走了齊軍的老路,沒想到,那時候她就決定要自己去找容沖?
蘇昭蜚真心好奇,問:「為何?」
趙沉茜聽到也很詫異,道:「其他人都回來了,獨他不在,我去找他,哪有什麼為何?你們都覺得他武功高,經驗足,不需要擔心,但對我來說,他答應了平安歸來,既沒回來,我定是要去找他的。」
蘇昭蜚看著趙沉茜的眼睛,笑了下,負手望向屋檐下叮咚作響的鈴鐺:「我從小就看不慣他命好,什麼都不爭,但什麼都有。現在看來,老天還是太眷顧他了,傻人有傻福,一輩子命好。」
「你只管去吧,我和屋裡面的人說。再耽誤,天要黑了。」
趙沉茜對他微微頷首,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向清秋。身後宴會酒興正酣,大家談著不久前的勝利,興致高昂,歡聲笑語。唯有趙沉茜始終記掛著容沖,從不因為他是個強者,而理所應當留他一個人。
蘇昭蜚聽著風吹林木,鈴鐸悠悠,百無聊賴伸了個懶腰,晃悠著走回花廳。
這辟邪鈴風一吹就響,實在太吵了。
第118章 救兵
泗州碼頭, 晨曦初露,往日這個時辰河面已經繁忙起來,但今日帆檣如雲, 桅杆林立,眾多商船船頭挨著船尾擠在岸邊,商賈們站在碼頭上, 著急地爭吵著什麼。
茶攤上,一個戴著白色幕籬的女子收回手, 問旁邊忙碌的老者:「掌柜的,泗州水貿歷來繁榮,為何今日這麼多商船都停在碼頭, 並不啟航?」
「唉。」老者嘆氣道,「還能為什麼, 又打仗了。榷場興廢無常,前幾日還好好的, 最近幾天南邊突然說捉拿欽犯, 關閉所有渡口, 好些商船交了牙錢、過稅,關引都拿到了, 淮南榷場卻不許過。唉,榷場行商全憑巡檢司心意, 朝令夕改,動輒更變,這麼一耽擱,恐怕一船貨都要血本無歸啊。」
老者暗暗打量,這個女子戴著幕籬,笑不露齒, 行不移裙,身上衣裙雖然簡單,但不掩華貴氣度,她身後的僕從亦各個精壯兇悍,目如點漆,可見來歷不凡。
泗州地處淮河、洪澤湖交匯之處,是南北商旅咽喉要道,宣和二年朝廷向北梁求和,泗州被劃歸給北梁,南北商脈就此被一刀斬斷。但是北梁需要南方的絲綢、茶葉、瓷器,燕朝需要北梁的藥材、皮毛、馬匹,最後兩國協商,設立榷場,供南北貿易往來,但戰資和禁品不許流出。
然而,政局瞬息萬變,榷場今日通,明日便廢,過稅繁重,手續複雜,並且禁品的定義隨時在變,今日是鐵器、銅錢,明日就又要加上馬匹、糧草、藥材,能否通行全憑巡檢司如何檢查。
來往商船叫苦不迭,但南方的絲綢、茶葉在北方價格高昂,北梁的皮毛、人參也在燕朝供不應求,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民間走私屢禁不止。此事利益牽扯廣泛,往日雙方官府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這兩日,燕朝關閉了淮南所有口岸,一條船都不許通行,陣仗前所未有得大。
老者猜測這也是某位被攔在北岸的貴女,問:「最近泗州兵荒馬亂,娘子來這裡做什麼?」
幕籬後的女子正是隱姓埋名來邊境接應容沖的趙沉茜,她佯裝憂心地嘆了口氣,說:「我剛接手家業,押了一船藥材去南方進絲綢、茶葉,剛行到泗州就聽聞淮南不允許通行。我等幾天倒不妨事,但船上還裝著草藥,可經不得等。」
類似的話這幾天老者聽多了,但他見趙沉茜氣度不凡,心想家資定然不菲,多問了一句:「娘子的船停在何處?」
趙沉茜指向碼頭:「飄薛字船旗的便是。」
「原來是薛家商行的船。」老者道,「久聞薛家乃山陽首富,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娘子既有官府的關係,何不去疏通疏通?」
趙沉茜心道薛裕的生意做得可真大,連泗州碼頭隨便一個茶攤都認得薛家。薛嬋借薛家的商船和公憑給她,實在幫了大忙,看來她又欠薛家姐妹一個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