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初時,王爺就對她過分關注。
這種關注源自馮正彬之死里她的嫌疑,但王爺僅是詢問狀況,也願意幫忙開棺查證姑母的死。
而在扳倒岑太保這事上,他們算是盟友。
不說多麼信任,但在起碼的互通消息下,王爺表現得很是友好。
這份友好在長公主到訪後漸漸有了些許改變,阿薇起初不能完全吃准,但在她接近岑睦之後,王爺說的話、做的事,已經很清楚了。
阿薇看得分明,卻沒有想過改變。
進一步,她沒有這份心;退一步,失去一個盟友。
這都不是她想要的。
好在沈臨毓這人很會拿捏分寸,不進不退、不讓人不適,且那位傳言裡為兒子大事心急如焚的長公主也十分周全,沒有一點讓阿薇為難的地方。
阿薇本以為這種平衡會持續下去,沒想到今兒忽然變了調。
她輕嘆著笑了下。
王爺是聰明人,這種時候,裝傻充愣是把他的臉往地上踩。
阿薇不會那麼做,更珍惜盟友。
於是,她抬手指了指那間此刻無人的屋子。
廚房邊上、門窗都關著,是她先前請岑睦吃飯的屋子。
「王爺,」阿薇的聲音平靜,「你記得我去年說過的『我會殺雞、不等於我會殺人』,那你應該也記得前不久我才說過的話。
為了扳倒岑太保,我什麼手段辦法都會嘗試。
我會利用岑睦,我也會利用別的人,尤其是把破綻亮出來了的。
所以,王爺此刻說『關心』,並不是明智之舉。」
沈臨毓依舊看著她,黑沉如墨的眼睛裡笑意閃過。
他笑她的「善意」。
仿佛只要他改個口,余姑娘就會當作沒有聽過,不會把利用化作實質、一筆一划全是算計。
在平日的往來里,她還想保留那麼一點「良心」。
因而才會特特指著那屋子,把岑睦那個前車之鑑指給他看。
可他又不是岑睦。
沈臨毓笑著站起身來、抬步往前頭走。
經過阿薇身邊時,沈臨毓突然抬手、動作又輕又快地從她頭髮上撫過。
阿薇愣了下,而後才看清沈臨毓的手指間多了一片花瓣,是從她發間取下來的。
她也聽見了沈臨毓的聲音。
只兩個字。
「隨你。」
隨你高興,隨你利用。
沈臨毓的腳步沒有停下,直直走向前頭。
阿薇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穿過那垂著的帘子,不見了身影。
末了,她嘆了口氣,把壺中剩下的果茶都喝完,又把石桌收拾好。
下午。
阿薇回了定西侯府。
春暉園裡,陸念的午覺剛醒。
「如何?」她問阿薇。
「王爺果然來了,」阿薇替她挑選著頭飾,一邊比著、一邊道,「他本就敏銳,原也沒想著騙過去,但您放心,他知道首先是對付岑太保。」
陸念含糊著應了聲,透過銅鏡看向身後的阿薇。
她看得出來,阿薇興致不高,但要說談不攏、話語間起了衝突,也不像。
阿薇把一支掐絲牡丹金簪給陸念戴上:「我同他說了之後會讓陸馳去岑家的事,他沒有反對。」
提到這事,陸念眉梢一揚,午睡剛起的困頓煙消雲散。
「走吧,」她笑著道,「有人吃飯幹活了,就該再管管別的不幹活的了。」
母女兩人帶著聞嬤嬤一道去了陸馳夫妻住的院子。
除了避不開的時候,陸馳他們原就不怎麼在陸念跟前露面,井水不犯河水,自從岑氏被送去了莊子上,更是各歸各的,連年節里都沒有打過照面。
時隔幾月,阿薇還是頭一次再見到陸馳和簡氏。
她們來得突然,大搖大擺的。
簡氏趕忙讓奶娘們把三個孩子抱走,又問陸念:「大姑姐有什麼事?」
陸馳在書房裡看書,也立刻走出來,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們。
「來找陸馳。」陸念沒管簡氏,只上下打量著陸馳。
陸馳肉眼可見瘦了很多,他依舊收拾得很乾淨,但也讓他顯得病態的模樣清晰可見。
「我看出來了,你很擔心岑氏。」陸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