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說,再添一些念想,家人不夠,或許還有舊識。」
阿薇抬手握住了茶盞。
「舊識」一詞再一次在心中盤旋,前一刻是猶豫,這一刻全是防備。
成昭郡王那麼敏銳的人,突然提及「舊識」、會不會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按說不應該。
蜀地那兒見過余如薇的人就很少了,更罔論京城。
她和余如薇只相差了半歲,這放在十五六歲的年紀里,根本什麼都不算。
陸念和她的相處和親母女無異,便是侯府中眾人都看不出端倪來,王爺甚至都沒有見過陸念,又如何判斷她的身份不對勁?
從始至終,陸念帶回來的女兒就是她身份最好的證明,是最大的保護。
所以,應當只是好心的建議而已。
畢竟,拋磚引玉的那番話是站得住腳的。
她和陸念撕開別人的心扉時,也是這一套做法。
只是,阿薇有些慶幸,面對這般敏銳的人,她剛剛把「舊識」的話咽下去是對的。
扳倒岑太保一事上,王爺幫了她,因為他們利益一致,但巫蠱案……
她不確定王爺是個什麼想法。
只靠那些關心和愛慕,可扭轉不了朝堂大事上的背道而馳。
思及此處,阿薇垂著眼把茶喝完,嘆息道:「我母親閨中人緣不好,回京半年多了,也沒有哪位夫人來探望過她。
她自小的心思就全在岑氏身上,也不在乎合群、交友。
不過,王爺的話很是在理,我會再仔細想一想、問一問,看看有沒有繩子能繫上。」
沈臨毓點了點頭。
阿薇把話題帶開了:「王爺想吃什麼?」
「廚房裡有什麼現成的就讓人上什麼吧,」沈臨毓止住了要站起來的阿薇,「余姑娘這般疲憊了,坐著歇一會兒。」
「灶台邊動一動,與我也是休憩。」阿薇堅持了一句。
沈臨毓見狀,便也起了身:「那我也到後院去吧,這雅間留著做生意。」
這頓午飯,終究不是阿薇親自下的廚。
才剛要開門出去,就聽得翁娘子在外頭敲門。
阿薇忙把門打開,關切地往長廊深處看去。
翁娘子道:「姑夫人睡得不太安穩。」
阿薇匆忙與沈臨毓打了個招呼,快步往那廂去。
沈臨毓看著她的身影進了最裡頭的廂房,那門吱呀一聲關上,而後、饒是他耳力好,也聽不到任何動靜了。
下樓時,沈臨毓不禁失笑了聲。
他得讓自己更「有用」一些。
另一廂,阿薇在榻子旁坐下來,握著陸念的手。
陸念的眉頭緊皺著,額上泌出一層汗水,髮際間透出一股潮。
阿薇一手撫著她的手背,一手拿帕子輕輕替她擦汗,也不管半夢半醒的陸念能不能聽見,輕聲細語說話。
「剛才王爺來了,問到了您的病。」
「他說若家人不夠,還有舊識,總得把您繫著。」
「我有那麼一瞬想和他說金家、說我娘,但忍住了,還好沒有說。」
「我知道岑氏死了,您肩膀上壓著的山搬開了,但您還得再想想我,我還被壓得喘不過氣。」
「您得幫我一塊、把巫蠱案弄清楚。」
……
絮絮叨叨間,陸念的呼吸緩和許多,她又睡沉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天黑。
醒來之後,陸念精神還不錯,她這幾日不想吃口味重的,阿薇換著做各色粥點。
待陸念梳洗去了,聞嬤嬤和阿薇低聲說事。
「和前幾次發病都不太一樣。」
「先前都是人一點點萎靡下去,積到堆不下就決堤了。」
「這次好像時好時壞的。」
阿薇頷首:「再看看,畢竟和先前的局面也大不同了。」
京城的春意越發濃了。
阿薇知道白氏愛花,曾經春暉園花團錦簇,即便白日裡她們母女幾乎都不在府中,還是請桑氏多搬了些花來,擺滿了廊下台階旁。
廣客來的廂房裡也添了幾盆,生機盎然。
桑氏也擔心陸念的身子出岔子,她不管陸馳那院子怎麼置辦的,反正侯府其他各處不掛白、不戴孝,誰敢一身素服去陸念跟前讓人不痛快,她就不客氣。
陸駿隨波逐流慣了,也是怕陸念當真再發瘋,便沒有在這些瑣事上亂開口。
他閉嘴,陸馳也閉嘴,若不是知曉些內情的,誰也看不出定西侯府有什麼變故。
陸念的狀況算是肉眼可見地好轉起來。